香港周邊地區,韓國、泰國、新加坡,以及台灣,都由創作、製作到明星培育方面,有顯著的成績,香港電影人面對這種新形勢,曾經積極地聯繫各地的電影人,希望共同發展所謂的「泛亞洲電影」,陳可幸創立的Applause便是以此作為公司的目標,曾聯同韓國、日本和泰國的電影導演,製作過多部作品,可惜成績並沒有他們預期中理想。
按照陳可幸的說法是各地的文化差異,令他們難以做到所謂的「泛亞洲電影」,只有恐怖片這一類型能有所突破,但很難持續發展下去。
回看當日香港電影能夠成為周邊地區的霸主,一是其時周邊地區的電影業仍處於發展初期的階段,以及受到政治、宗教、文化和經濟的局限,未能做到如香港電影般,具有製作和發行的規模,以及創作上的自由;另一方面,香港電影一直以來都保持著相當的產量,不同的類型和製作都一應俱備,為各地的發行商提供不同的選擇,這亦是其他地區難以跟香港電影競爭的原因。不過近年香港電影在產量上每況愈下,今年已上映的香港電影只有三十多部,跟過往的過百部產量不可同日而語,加上電影類型和題材方面,選擇亦不多,這都令香港電影失去了過往的優勢。
最近有人提議組織香港電影人到東南亞和台灣,這個香港電影的傳統發行市場作推廣之旅,這個提議的意願相當良好及具積極意義,可是以現時香港電影可供這些地區發行商選擇的產量和種類實在不多,能否再度吸引當地的發行商,成效未必能達到預期中理想,但這一步需要大家積極爭取,重建香港電影的發行市場。自從內地開放合拍片發行後,內地市場已成為香港電影一個極為重要的市場,但限於內地市場、發行和檢查制度等問題,令香港電影人感到舉步難艱,有電影人以重拾本地市場為己任,希望鞏固本地市場的強勢,重新出發,這也是其中一個維持香港影業發展的方向;可是本地市場發展有限,加上現時製作成本比較過往增長了不少,製作一定質素的電影,單就本地市場頗難達到「收支平衡」。
雖然面對內地市場,香港電影人感到有點迷惘,但不少香港導演都已北上發展,監製或執導內地和合拍電影,如吳宇森、許鞍華、陳嘉上、李仁港等,可以看到香港電影人仍具有一定程度的優勢,特別是在商業電影方面,能為內地電影提供出色的創作和製作人才,這一優勢能否維持,這與香港電影的製作產量成正比,假若產量沒法達到一定程度,即無法從製作中鍛煉新的人才,因此業界為何強烈要求政府成立電影發展局資助中小型電影的原因。
其實香港電影的處境,跟墨西哥電影有點兒相似,去年三位墨西哥導演艾方素卡朗(Alfonso Cuaron)、艾方謝路依拿力圖(Alejandro Gonzalex Inarritu)和班尼治奧狄圖路(Benicio Del Toro)在荷里活大放異采,三人的作品共獲奧斯卡十六項提名,成績裴然。最近一期的Monocle報道了現時墨西哥電影的近況,其中去年獲Variety選為「Producer to Watch」的墨西哥監製Pablo Cruz表示這裡出現了三位極至出色的電影人,但他們拍的都不是墨西哥電影,而是到美國電影,原因是墨西哥電影「糟透了」。墨西哥是南美洲第二大人口大國,僅次於巴西,有一億八百多萬人口,電影工業曾於一九九七年陷入極低潮,年產只有九部電影,是自一九三二年墨西哥有電影製作以來最低的一年,到去年產量才突破十七年來的紀錄,達到七十部。依據新一代監製Dankmar Garcia表示他們現時的電影人都希望製作不只是本地市場的作品,希望達到國際水平,製作費達到三百五十萬美元的製作成本。其中Pablo Cruz聯同憑《衰仔失落園》(Y tu mama tambien)成名的兩位男演員加艾爾加西亞般奴(Gael Garcia Bernal)和戴高路拿(Diego Luna)一同成立的Canano電影公司,便向著墨西哥以外的西班牙語地區開拓一個「泛西班牙語」橫誇大西洋兩岸的市場,加上他們與Focus Features合作,以電影製作計劃的優先決定權來換取資金和發行的支持,第一部達成協議開拍的電影,便是由美籍西班牙裔導演Cary Fukunaga的Sin Nombre。
其實墨西哥電影自二千年,由依拿力圖執導的《狗男女的愛》(Amores Perros)開始湧現一班年輕導演,號稱為「nueva ola」(新浪),跟著艾方素卡朗的《衰仔失樂園》在全球大收旺場,令依拿力圖、艾方素卡朗和班尼治奧狄圖路這三位老友「los tres amigos」轉戰荷里活,在商業和藝術都取得佳績,他們對墨西哥電影人造成正面的影響,令低迷的影業帶來生機,也同時吸引了美國的投資者,現時大部分墨西哥的電影製作都有美國資金的投入,一來是「los tres amigos」的成功,令荷里活有意吸納更多好的墨西哥導演;此外「泛西班牙語」這個市場,對美國投資者來說亦極為「性感」(sexy)。
墨西哥影業為荷里活提供優秀的導演人才,這跟香港導演被內地影業吸納有點相似,雖然墨西哥和美國跟香港和內地的經濟發展情況剛好相反,內地處於走向市場化的發展勢頭,而香港卻是已發展的經濟狀態,這與墨西哥和美國剛好調轉,但論市場規模,則比較接近。問題是美國是全球影業最蓬勃,具有最規範化的制度的地區,墨西哥有著美國背後的支持,令整個影業充滿生機,但這亦同時會被荷里活化,成為荷里活的「屬地」。而內地影業市場化仍在發展中,香港影業在制度上雖然較內地完善,但仍未達到跟國際(荷里活)接軌的規範化程度,因此內地和香港影業都需要互補不足及在共同發展上加強合作,向著華語電影市場進發,但這要等待內地影業的發展和中央政策的推動。至於,香港應加緊培育各方面的電影人才,重整本地和傳統發行市場,加強影業規範化的發展,包括製作計劃、合約等,令香港成為華語電影跟國際接軌的集資、製作和發行中心,本地影業可在這環境中,仍可繼續製作具香港特色的電影,並不容易成為內地電影的「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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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於2008年至2010年期間在《信報》撰寫《影業刺針》專欄,關於電影、電視及娛樂工業的評論。此文原於2008/9/5刊出,現經作者編訂於2018/11/13重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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